作为第一梯队进入第7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“一种关注”单元入围影片名单的《燃冬》,自公布之日起便备受关注。不仅因为影片集结了数位实力新生代演员,该片亦是导演陈哲艺暌违十年,再次携长片回归戛纳。2013年,《爸妈不在家》作为处女作,为陈哲艺摘下第6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金摄影机奖,此后,他在《热带雨》(2019)《我们都是陌生人》(2023)中延续杨雁雁、徐家乐的主演班底,以十年,缓慢书写属于他的“成长三部曲”——以家庭的一地鸡毛记时代变迁,以女性、婚姻的困束喻文化壁垒的高柱,以观察者的眼实现一种关怀,将成长的念与忆蒸发成潺潺的雨,落在他处。
面向充盈于网络世界中的Z世代,陈哲艺有了新的好奇:那些充满焦虑的、假自信的面孔之下,是什么样无可言说的困境,那些摇摆的、不确定的选择,该何去何从?他将这些困境杂糅进《燃冬》中人物的不曾言说,以陈哲艺式细腻的针脚密密地缝合在一帧帧镜头之中,他将这些问题抛给镜头,与演员、与团队、与土地切身关联,在极限的时间里,让故事自由生长。让感受在时间的浸润中透向荧幕,把答案交由你自己去观看、去思考。
【资料图】
伴随着陈哲艺导演的回归,资深电影人陀螺也以ELLE特派员的身份,以业内层面与主创就内容展开探寻,以独家视角探访戛纳现场,直击圈内。
青年创作者的表达应当有焦点,也当敢于突破,在与陈哲艺导演的交流之中,我们详细还原了一部作品的创作过程,方法或路径或许有迹可循,但更希望,年轻的创作者们找到真正为之触动、意欲表达的母题。以下为全部采访文字:
Q
A
ELLE
世界时装之苑ELLE
CZY
导演陈哲艺
ELLE: 一开始创作《燃冬》时,大概是基于什么样的想法?CZY: 这次影片的项目是由我本人发起的,从去年7月底就开始计划拍摄,但一直只有一些抽象的想法,诸如我的拍摄地点一定要在中国,但并未确定具体地点。之后其他的工作接踵而来,影片的拍摄有了明确的时间节点,往前倒推,我的拍摄必须从12月第一天就开始,12月正值冬季,那就到中国最冷的地方去拍一拍冬天;同时我想将镜头聚焦在年轻人身上,当时联想到了法国新浪潮特吕弗的经典电影《祖与占》,两男一女三人行的设定也就此定下。
ELLE: 最初对于作品中三个人物的设定是什么样的?又是如何决定与这三位演员合作的?CZY: 当时还没有具体的故事和剧本,只大概定下了两男一女的设定,自然得从女性角色的饰演者发散去找另外两位男演员。因为我认识的中国演员原本就没有那么多,年轻的就更少,早前与冬雨在《永恒风暴之年》有过合作,她很特别,有时候觉得我们其实很像,都是内心挺成熟,但你看她喜欢开玩笑,偶尔看起来有点放肆或不羁,但又是很敬业很认真每天去排队看电影的演员,所以想到这次合作,我就先询问了她的意愿,她答应了。之后我也自己询问了昊然的意愿,大萧是我们制片人谢萌推荐的,他在电影《我要我们在一起》中的表演十分迷人。所以这次其实是先有演员,我才开始发展这个剧本。因为我本身是个对细节要求很高的人,但整部影片面临制作周期短,还是我第一次在中国拍摄电影等现实问题,所以在人物的构想上,我不可能再去设计一个很颠覆的人物,而是选择在与他们的相处中,观察到的小细节作为出发点。像他们本来的籍贯,昊然是河南人,大萧在四川长大,冬雨也在影片中用到了自己的家乡口音;另外还根据他们的经历设计了部分情节,像冬雨本身小时候就是练体操的运动员,大萧生活中就很喜欢骑摩托车,而且十岁的时候有弹吉他等等。对于演员来说,他们在表演上或许也更好着手。
ELLE: 通常我们在提及东北时首先联想到的应该是东三省,为什么选择在延吉拍摄?CZY: 最开始确实想过在哈尔滨拍摄。但创作的时候有设想将整个故事的落点落回自然,而非城市之中。当时就看到了长白山,这个连接中国与朝鲜的地方,顺势搜索到关于“檀君朝鲜”中熊女的传说,传说非常迷人,这个故事仿佛和我的电影也有某种微妙的关联。同时我也发现延吉这座城市,因为身处边境而融合了两方国族文化,延吉在某些层面十分接近首尔,尽管它并非国际化大都市,但完全区别于大家印象中的东北,这就蛮有意思的。
ELLE: 影片在延吉的拍摄地点有选择夜店、音乐餐厅等,与延吉这个场域的气质并不是很相融,是否也是因为受到他人的感染?CZY: 当时到延吉是我们自己开车去,在当地找了导游玩了三天,创作期间也会有一些年轻的助理朋友,让我一定要去夜店,在那之前我已经十多年没有去夜店了。全程他们跳他们的,我在一旁无所事事,就看着眼前的一桶冰,拿起了冰块研究。就这样含在嘴里很久,再拿出来,灯光下,你看着冰块融化,冰水就这样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,这瞬间眼睛仿佛忽然被刺痛了,开始流泪。在如此热闹又如此嘈杂的环境中,你却发现自己置身于如此的孤单之中。这一幕就被写进了剧本,和这三天里的几乎所有所见所闻一样。
ELLE: 影片大致讲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?CZY: 像电影的中文名字《燃冬》那样,这个名字很早就确定了,就是想要捕捉一种感觉,在寒冷的冬天,三个年轻人彼此在彼此身上点燃了一种温度,在短时间内得以互相温暖。英文名The Breaking Ice其实就是由一个英文形容词Ice-breaker演变而来,即彼此不认识的陌生人,通过玩一些游戏开始熟悉起来,实现破冰。
ELLE: 影片中确实有一段三个人玩游戏的戏,这个游戏是谁的想法?CZY: 游戏是我们一起讨论出来的,但我想说也只有那个年龄才会玩这么无聊的游戏。在拍摄过程中,我有把戈达尔《法外之徒》中,那个在卢浮宫奔跑的片段,分享给主创们去体会的。
ELLE: 您提及自己有时像小孩,有时又觉得这种游戏有些幼稚,包括偶尔在年轻人的场合中会有些格格不入,这种矛盾性在您的电影中有所体现吗?CZY: 肯定有的,我的片子永远都不会只有一个情绪、一种状态或单一的人物关系,它永远都是多层面、复杂的,包括他们三者的感情,包括一些符号,它带来一种模棱两可,我觉得最好的电影都是处在这样一种地带的。
ELLE: 但是其实这种模棱两可背后,越是需要有一个相当清晰的东西去支撑它。CZY: 这就考验我的剧作能力了,如何把自己希望的不同元素,以人物和剧作的方式展开成一个更完整的作品。所以前期我就给自己下了很多框架,第一个框架,因为我希望这部影片在各个层面上都有突破。这次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,面对陌生的气候,在摄影方面我们也做一些挑战。所以我和摄影师余静萍说,整部影片我们都只用一个镜头,就是40mm的镜头。因为其实40mm的镜头是最贴近人眼的,其呈现的景象是与人的眼睛看到的世界最接近的。所以无论光脚还是特写,画面都是舒服的。但这对摄制组有很大的挑战,当我们要更广或更特写的镜头时,必须移动机器去实现,这在体力上是更消耗的。
另一个框架是,这个故事发生在4天的时间内。如果不是在一个短暂的聚会中,很多故事不一定能发挥到极致。而且类似的华语片我好像很少看过,所以我就逼着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。
ELLE: 或许是因为华语环境中,人们无论交流还是交友,都相对慢热和保守,成为朋友需要长久的观察。CZY: 但是有时候我经常会发觉,不时你会遇到一个陌生人,然后在短短的时间内你可以跟他有很深的一段结缘。有一年我去法国的一个电影节,某一位法国的电影记者,英文也并不好,给我做了一次专访。专访过后我们恰好迎着夕阳一起下山,聊了很多如为什么喜欢电影;喜欢亚洲电影;怎么发现台湾新电影,还聊到了侯孝贤。我才认识这个人一个小时,但已经觉得他是我多年的知己,而且我们来自完全不同的国度。甚至之后,他在观看我的电影后,把很多私人的事都告诉我,把最私密的东西跟我分享,而且很信任我,所以我经常会觉得很多很深刻的友谊或情感。所以我在写《燃冬》剧本的时候,其实希望三个人这种感情,虽然短暂,但是它有很浓厚的情感,很热烈,然后很难忘。
ELLE: 这也是我们观察到在您的很多电影当中,经常出现一种“流动的关系”,或者说“限定关系”。是否觉得有时候时间反而会消磨这种情感的浓度呢?CZY: 我不确定,但像我刚刚提到的法国电影记者,我到现在仍然记得他,而且他偶然看到我作品的相关信息,也会时不时在社交平台发一个message跟我说“恭喜呀”之类的,可能一年不过一次。尽管我之后再也没有碰到他了,但我们一直记得那一天下午。所以这种陌生人的影响,仿佛会在你的生命里留下一个很深的阴影。
ELLE: 首映时看到自己的作品在大荧幕放映,以及放映结束后大家鼓掌的时候,分别是什么心情?CZY: 好像气氛挺好的。因为我上次来戛纳的时候是两年前,当时带来的是一个短篇集,再上一次入围戛纳的长片《爸妈不在家》就是十年前,而且刚好是整十年,因为也是第一个星期天,所以这对我来说还是蛮特别的一天。观影现场,我觉得观众还是很有代入感的,我感受到这部分并非全部来自我自己的作品放映,在戛纳的场域中都是如此。那天我去看是枝裕和的《怪物》,虽然大家很安静,但是感受到大家都沉浸在电影的世界里。最后音乐响起,大家为电影鼓掌的那种感觉,我本来已经不太记得了,但今天突然回来了,我感受到我的作品与观众有了更深的一种对话,这对我来说是最感动的。
监制:舒朕萌 导演:陈潇涵 摄影:向光义 摄影:何倩 剪辑:范祎伦 包装:王云龙 字体:穹也 字幕:岑冰星 采编:Anson 微信设计:Mika Zhang上一篇:隐翅虫咬人后用什么药最好_隐翅虫咬人后用什么药|快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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